临江照衣
情生忧怖,爱生离愁。
 

《【狄尉】天命风流·三》

他曾遭人诬陷,背负不属于自己的罪名背井离乡,被流放至边外。

那时的肃州还不叫肃州,而是于阗国鼎盛时期的一处边镇。于阗国与中原素有摩擦,边境自然也战乱不休,流寇盗匪横行无忌,百姓过的疾苦,颠沛失所者众多。

他的运气依旧不好,刚刚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,就遇上了盗匪入城。收留他的是对年迈的夫妇,完全无力出逃。于是十四岁的少年提起了剑,站在门口守护着这小小的宅院。

他还很年轻,却过早的遭遇了太多的苦难,以至于比寻常孩子要成熟冷静的多。

 

盗匪吹着马哨欢呼入城,狰狞跋扈,挨家挨户的劫掠,终于到了少年的面前。

少年出身官宦世家,幼时勤练骑射,剑术也还不错,竟这样让他斩杀了两人下马。

后面跟上来的盗匪被激起了怒火,高呼着同党前来,数十人上前围攻,非要将这目中无人的少年分尸不可。

少年逐渐体力不支,左支右挡间身上落满了伤痕。盗匪看到血色愈发兴奋,已游刃有余的故意开始折磨猎物。

天边黄沙滚滚,空气里布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焦臭。少年听见城中各处响起了哀鸣嘶号,那是被践踏的百姓的凄厉恸哭。他的心里升腾起了炽烈的愤恨,满面血污中一双漆黑的眼亮的惊人。

他突然发难,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,竟飞身跃上了一匹马,马上的盗匪惊呼一声,立刻要将他甩下。少年死死地抱着他,手中利刃抹上对方脖颈,转手间一颗人头落地,少年一脚踢下尸体,策马反身就往城外跑。

空中传来他讥嘲的高喊:“尔等鼠辈不过如此!”

余下的人勃然大怒,成群结队的蜂拥而上,紧追着他到了镇外。

火焰滔天,少年眼前慢慢昏黑,他哆嗦着捏紧缰绳,失血过多的身体几乎是挂在马上。

后面追击者的怒骂不绝于耳,少年被血迹染黑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。

他在昏迷的前一刻,看到了天际线处奔腾而来的赤红云烟,云烟中旌旗猎猎。旗帜上以金线绣着繁复图腾,在风沙中恍如腾飞的巨鹰。

一匹黑马从他身旁掠过,御马的骑手赤发似火,金甲黑氅,英姿勃发,威风凛凛。

他张开弓,连射数箭,箭矢流星一般扑向远方,将数十名追击的盗匪尽数射落下马。

 

“是于阗的铁骑军——!是铁骑军!!快跑——快跑——”

盗匪们惊恐大吼,余下的几人飞快地回头奔往城镇,意图逃离追来的少年将军。

年轻的将军唇边勾起一抹冷笑,抽出腰间长刀,借着马匹前进的冲击力,奔驰而至,宛如修罗,割麦一般将剩下的人全部腰斩。

“进城!一个都不留!”他举起鲜血淋漓的长刀,高声命令。后面随他而来的铁骑领命入城,不多时就听城里厮杀漫天,赤红的火光仿佛能将湛白的天都烧穿。

 

少年迷迷糊糊的恢复了一点意识,他身下的马已经停止了步伐,在原地茫然徘徊。

赤发的年轻人策马上前,上下打量着他,垂眸笑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少年恍惚出神,凝视着面前犹如降世神灵般神采飞扬的将军,慢慢哑声道:“在下……”

 

狄仁杰是被伤口疼醒的,睁开眼就看到上官静儿抱臂站在一旁,没好气的对他说:“醒了?”

狄仁杰咳嗽了几声,撑起身环顾四周,第一句却是:“救我的人呢?”

“国王召见,在宫里呢。”

狄仁杰默了一会,又问:“他是谁?”

上官静儿从没见狄仁杰对谁这么在意过,挑眉看了他一会,才说:“他是国王的小儿子,今年刚满十四岁。本来陪着母妃去礼佛,回来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绕路到了你那,刚好看到你受伤。”

“那叛军呢?”

“他一起带了回来,已经压入牢中审问了。”

狄仁杰点点头,放松身体躺回了床上。

上官静儿等着他继续问,等了半天没见后续,仔细一瞧,狄仁杰居然心安理得的继续睡了。

上官静儿抽着嘴角,瞪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,终究还是念及他受了伤,没有一鞭子抽上去泄愤。

 

狄仁杰身上的伤本来也都不重,除了左臂的刀口看着有些吓人外,其他地方服了药,慢慢也不怎么疼了。

晚上的时候,他睡醒了。房间里一片漆黑,仅能闻到淡淡的檀香缭绕四周。

狄仁杰先前没有问上官静儿自己在哪,这会起身点了灯,打量一番,已有了答案。

他推门出去,外面是一处迥异于于阗风格的院落,院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,飞檐斗拱,碧瓦朱甍,全然是中原的景致。

“你醒了?要吃点东西吗?”

一个清越的少年声从另一侧传来,狄仁杰回头看去,看到了救了他的人。

那是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容,和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。因处在家中,他只穿着一件宽敞长袍,红发梳成马尾坠在脑后,碧色的眼似是藏着一片星河,在夜幕下明亮夺目。仅看一眼,就让人再难挪开视线。

“喂?你还好吗?”少年走到狄仁杰的身边,皱眉又问了一遍。

狄仁杰恍然回神,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,道:“我很好。”而后躬身行礼,恭敬道:“在下狄仁杰,参见尉迟王子。”

红发少年挑了挑眉,“你认得我?”

“早先问过同僚几句,已得知王子身份。”

少年笑了一声,拍拍他的肩膀道:“不用多礼,我叫尉迟真金。谢谢你不辞辛苦,跋涉千里来我国为父王解忧。”

“于阗与大周为连襟之国,于阗有难,我朝自然不会袖手旁观。狄某只是尽了分内之事。”

尉迟真金赞赏道:“早就听说过狄先生有经文纬武之才,一直以为拥有如此才能的人必然桀骜不驯,不料先生如此低调谦逊。”

狄仁杰听他夸赞,神色间笑意渐浓,“尉迟王子英姿飒爽,正直率真。狄某亦是十分欣赏。”

尉迟真金哈哈一笑,单手扣在腰间,道:“对了,刚就问你,要吃点东西吗?”

狄仁杰从善如流的点头。

尉迟真金侧身邀请:“正巧我也饿了,先生不介意一同吃吧?”

“却之不恭。”

两人相视一笑,一道往前堂走去。

他们年龄相差甚多,却十分聊得来。狄仁杰杂学旁收,知道的多,讲得也有趣。尉迟真金天资聪颖,触类旁通,竟也跟得上狄仁杰的话题。两人仿佛多年未见的故友,不知不觉就聊了足有一个多时辰。聊到最后尉迟真金还意犹未尽,笑道有空再来请教。

狄仁杰含笑应诺。

 

上官静儿来找狄仁杰的时候,狄仁杰已回了房,正独自在屋里翻阅一本佛经。她凑近瞧了一眼,上面全是梵文。

“你伤口不疼了?”

狄仁杰眼睛都没有抬一下,道:“事情都办妥了?”

上官静儿撇下嘴角,扬起下巴冷冷道:“当然。那些叛军不过是乌合之众,仗着前太子的名义行苟且之事,还联合突厥通敌卖国。你抓到的那人是叛军重要将领,已经在牢里全都招了。”

狄仁杰点点头,翻过一页书继续看。

上官静儿问他:“你怎么知道那将领会去那?”

“你不是听过密探的汇报了吗。”

上官静儿惊讶道:“他们说过这些?”

“不然呢?”

上官静儿分明听了全程,却没想到那么多看似无用的线索中竟真的带着如此重要的信息。

她过了会,才继续问:“那些人谁派来的?你?”

狄仁杰好笑地看了她一眼,“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,你以为我都是靠坐在屋里猜的吗?”

上官静儿被噎了一句,恼怒道:“就你聪明!”

“夸我聪明的人挺多的了。”

上官静儿气结。

 

一炷香后,狄仁杰还在看书。

上官静儿观察了他一会,忍不住道:“你今天很高兴?”

狄仁杰动作一顿,摸了摸嘴角,“很明显?”

上官静儿翻了个白眼,思量片刻,眯眼道:“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尉迟王子?”

狄仁杰放下了书,看向上官静儿,反问了一句:“你向陛下请命来的时候,她是不是有对你叮嘱过一句话。”

上官静儿一愣,抿唇不语。

狄仁杰道:“她让你侍奉好我,又让你仔细把我的一言一行都记着,回去向她如实禀报。”

上官静儿冷下了脸,回道:“狄大人奉旨离京,过程中会出什么意外谁都不知。陛下担心你也是正常的。”

狄仁杰似是早已料到她会这么回答,一双漆黑的眼洞若观火的凝视着上官静儿。

“上官大人,你以为陛下是在担心什么?”

上官静儿将那两个不可以说的字憋在了心里,默默的回视狄仁杰。

狄仁杰长叹一声,道:“她不是担心我谋逆。关于这些她从来都很放心,只是你不放心。”

他一语戳破了上官静儿的想法,看着面前的少女涨红了脸,却仍是风轻云淡。

上官静儿静默许久,才说:“那你说陛下担心的是什么?”

狄仁杰轻轻一笑,没有回答上官静儿话,只说:“你把你看到听到的一切,一定要巨细无遗的禀报给陛下。”

“包括肃州的事?”

“是。”

“包括你对我说的梦?”

“是。”

上官静儿盯着他,最后问:“包括尉迟真金?”

狄仁杰直视着她,淡淡道:“是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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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是周更结果写的太顺手(。下下章就娶回家了!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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