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江照衣
情生忧怖,爱生离愁。
 

《【荼岩】剑走偏锋10-11(完)》

10

虽说看起来像道观,实际上却有些不同一般道观的构造,它有着几层的复式结构,比起道观,更像是一座缩小版的佛塔。

神荼唤出惊蛰,到了道观门前,回头问安岩:“你还行吗?”

安岩其实是累得快死了,但这时候哪能在神荼面前泄气,立马就拍拍胸脯表示:“当然没问题!”

他耗费的多是体力,灵能上没什么损失,真遇到危险了,至少也不会拖人后腿。

神荼见状点点头,惊蛰在手中一转,干脆利落的劈断了道观大门上的铜锁。

铜锁带着沉闷的响动落到地上,破败的木门没了束缚,吱呀一声就开了。

神荼用惊蛰推开木门,抬脚跨了进去。

安岩握紧双枪,警惕的随之而入。

 

出乎意料的是,道观里面并没有安岩想象中的炼狱火海黄泉修罗之类的可怖场景,反而十分普通,普通到诡异的程度。

没有敬拜的神像,没有残破的贡品,除了道观本身无法移动的神台,这个没有多大的道观里一览无余,空无一物。

安岩愣了下,收起一支枪,对神荼道:“分头检查下?”

神荼嗯了声,往另一个方向走去。

安岩则直接走到了神台前。

石砌的台面上落了极厚的灰,石台前就是祭拜用的香炉,香炉半倒着,里面残存的香灰撒了一桌。

安岩挨个检查了每个角落,除了吃了一嘴灰外,什么收获都没有。

“什么鬼地方……”安岩咕哝一句,瞥了眼神荼方向,对方正背对着他,不多时,就转过身走来,手里显然拿着什么东西。

安岩眼睛一亮,连忙凑过去说:“你找到什么了?”

“嗯。”神荼将手里的东西半举起来,安岩才看清那是一副被保护的很好的画卷。

“画上是什么啊?”安岩来了兴致,催促神荼打开看看。神荼也没反对,直接解开画卷上的丝绳,一抖画布,就将整幅画展露出来。

安岩定睛一瞧,不由得目瞪口呆。

神荼也微微皱起了眉。

 

画上是一个年轻的男子,穿着道士服,头发却披了下来,正坐在一株树下,唇边带笑,眼神悠远。

他的脚边是一只小巧的白狐,合着眼似乎正在小憩,神态安详放松,显然很信任身边的人类。

神荼和安岩都没看出什么不一般的东西,倒是安岩注意到了一边落款,只是那处墨迹被晕了开来,依稀只能辨认出XX道人的字眼。

“也许是这道观主人的自画像?”安岩推测。

神荼收起画卷,眉头依然没有松开。

安岩感觉神荼像是发现了什么,但是一直没说,比起一年前现在的他可敏锐多了,不是神荼闭嘴不讲就能糊弄过去的了。

“喂,你怎么了?”安岩很干脆的拍了拍神荼的肩膀,谁知只是轻轻一拍,神荼却往后退了半步。

这下安岩更加确定神荼身体有问题,想到昨天他受的伤,便担心道:“难道是昨天的伤还没好?”

神荼摇摇头,叹了口气。

“我不太确定。”他说着,将画卷放到香炉边,手顺着墙壁开始摸。

安岩郁闷,“你就不能一次性讲完吗?”

“是碎片的感觉。”神荼顿了顿,才道:“似乎在这里,又不在这里。”

“碎片?”

“嗯。”

安岩刚想问什么碎片,随即灵光一闪,立马反应了过来。

“这里也有贝希摩斯得到过的那种碎片?”

神荼点点头,“感应很微弱,似有似无,也许有什么东西压制着它的力量。”

安岩有些不放心,“那你没事吧?”

“无碍。”神荼说着停下了脚步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这里有机关。”

神荼半蹲下身,沿着指尖的触感抚摸,不一会,就在墙角的缝隙间找到了机关的开关。

他抽出惊蛰,顺着缝隙刺下去,湛蓝的灵力波动一闪而逝,接连几声轰隆巨响,整座道观都晃动了起来。

“你不会没开到机关,反而拆了房子吧?!”安岩还没吐槽完,眼前的石墙上就浮现出了五行八卦的图案,图案顺时针旋转了三圈,神荼单手结印在八卦之上连点数下,那图案就宛如拥有生命一样自行变化了起来,不一会,便露出了一道一人宽的幽深走廊。

神荼瞧了他一眼,安岩闭上嘴双手合十,一秒变成了崇拜脸:“不愧是神荼,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搞定这机关!”

神荼嗤笑一声,“二货,走了。”

紧接着人已经钻进了走廊里。

 

走廊深入地下,蜿蜒曲折,走到最后没了光亮,神荼索性以惊蛰照明,在前面领路。

好在走道复杂,却只有一条,他们顺路而下,十几分钟后进入了一个约有十平米的地下洞穴。

洞穴里布满了不知名的晶石,晶石通体湛蓝,照亮了洞穴各处。

神荼放下惊蛰,闪身让开了路。

安岩跟着进入洞穴,眼睛刚适应光线,就惊呼出声:“我去,有人?”

神荼冷冷道:“死了。”

安岩委屈的闭上嘴。

任谁在这种环境中突然看到一个“人”出现都会惊讶好吗!安岩腹诽着神荼,走进几步开始观察那个人。

神荼说人已经死了,然而“他”看起来却像是一个不小心盘坐在那睡着了。

整个洞穴不大,多半空间都留给了一个人工建造的石台,石台明显是祭祀用的那种款式,而那个人就坐在祭台上面。

他脸色红润,面容沉静安详,样貌称得上是斯文俊秀,头发散在肩头,就连他身上的道袍都没有半点破旧腐烂。

安岩越瞧越觉得这人眼熟的要命,苦苦思考许久,猛地反应过来道:“这人不就是刚才画里的那个?”

神荼“嗯”了一声,显然早都发现了。

安岩悻悻的揉揉鼻尖,又看向其他地方。

除了坐化的道士,他的身前还有一个小小的像是装贡品的盒子,盒子上盖着绸布,神荼正一动不动的看着那盒子。

安岩走到神荼身边问:“盒子里有什么东西吗?”

神荼迟疑道:“碎片。”

安岩立刻看向那盒子,说:“那打开看看啊!”

神荼摇摇头阻止了安岩,他指了指祭坛边缘,道:“仔细看,这里有咒文。”

安岩顺着神荼的手指瞧去,还真看到了一圈符文被刻在了石头上,这里光线太暗,要不是神荼说,他恐怕都没发现。

“这是什么咒文?”

“锁魂咒。”

安岩脸色一变,脱口而出:“锁魂咒?这道士把自己的魂锁在了这里?”

神荼像是也有些费解,但还是点了点头,肯定道:“是锁魂咒,锁的也是他自己。”

所谓锁魂咒,顾名思义,是锁人精魂的阴毒咒法。此法多用来炼制尸魂所用,被锁魂咒困住的魂魄,永生永世不得超生,且无时无刻不经历炼魂之苦。

这个道士死态从容安宁,不太可能是被仇家敌人用这样的方法困在此地,那多半就是他自己给自己施的法,将魂魄锁在了这里。

一番思考下来,安岩挠挠头发,叹了口气:“不懂,不懂,难道是这道士嫌自己活得太安稳了,死后要找点刺激?”

神荼默然不语,视线已经从锁魂咒上挪开,再度看向了那盒子。

安岩问:“现在要怎么办?”

神荼沉吟片刻,让安岩退后几步,随即抽出一道符纸,一把将其按在了道士遗体的额头上,接着双手结印,运转灵能,默念了一连串咒语。

安岩听不大明白馗道那些艰涩深奥的咒文,就见神荼念完,两手轻轻一拍,贴在道士额上的符纸和祭坛上的锁魂咒同时亮起了刺目红光。

地上忽然剧烈晃动,墙壁上的晶石纷纷断裂落下,夹杂着不少洞壁上的碎石。

安岩心说不妙,连忙对神荼喊道:“这里好像要塌了!”

神荼没有回声,只是动作更快,在符纸被红光烧尽的最后一刻,飞快的伸手挑开盒子,从里面拿走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碎片。

与此同时道士的尸身顷刻风化,锁魂咒的红光剧烈扭曲,祭坛像是被人用力砸碎一般瞬间分崩离析。

安岩冲到神荼身边说:“好了吗?”

神荼点点头,目光扫过道士刚才坐着的地方,那里突兀的出现了一颗金色的石珠。

“结元金丹。”神荼对安岩说:“拿着它,走!”

安岩离金丹比较近,立刻伸手一捞,拾起金丹跟着神荼迅速的离开了疯狂震动的地底洞穴。

 

两人一口气跑出了道观,刚刚跨出大门,道观就在一阵巨响中坍塌成了废墟。

安岩回头瞧了眼,撑着膝盖惊魂未定,正想抬头对神荼说话,谁知随着道观坍塌,泼天的白雾陡然涌现,也不知道大白天的从哪里冒出这么多白雾,安岩还没来及看清,几臂开外的神荼已经被涌现的白雾彻底掩埋。

安岩脸色大变,失声惊呼:“神荼!”

他心神俱震,惶恐不已。眼前这情景,分明就和他之前所做的噩梦一模一样!

未知的巨力拖住了安岩冲向神荼的步伐,将他死死的掐住,安岩捏着金丹的手一阵颤抖,呜咽了几声,双目泛红,脸色青白,目光狂乱,瞬间就被遮天蔽日的白雾扯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。

 

 

 

11

神智浑浑噩噩,分不清虚幻真实,仿佛被泡在了一汪水中,身体像海绵一样无意识的汲取着庞大的水分。

这些“水分”,全都是一个个片段式的记忆,安岩略微清醒一点,便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不知道是谁人的识海之中。

早些年冒险的时候或多或少也遇到过这些情况,安岩稳稳心神,压住内心纷扰,暂时不去想神荼,开始观察起这片识海。

蒙蒙的金光遍布在广阔的空间里,犹如一个个微小的火星,以燎原之势燃烧遍野。

安岩的意识刚刚有了一丝波动,那些光点就像看到了他一样,纷纷跳动起来,逐渐汇聚成河,以迅雷之势飞快的冲向了他。

安岩大惊,躲避不及,瞬间被金色的洪流淹没。

 

依稀的梦里,安岩看到了一位年轻的道士,道士黑发竖起,长袍宽袖,步履如风的在山间行走。

山路陡峭,仅有一条极窄的栈道,道士却神情自若,丝毫不被旁边的万丈深渊震慑,不一会就顺着栈道走到了尽头。

栈道尽头是一条青石铺就的石头路,年轻道士缓了缓脚步,抬头看向远方。

安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发现那里有一座古朴的道观。

年轻人走了进去,在大殿中点香祭拜,片刻后,跪下来,深深地将头抵在了蒲团之上。

他的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青瓷花瓶,瓶子里是一株紫瓣金蕊的花,花还处于花苞的样子,半开不开,看起来有气无力的低垂着。

年轻人磕完头,伸手恭敬地捧起花瓶,目光虔诚热烈,随后开口道:“弟子定不辱使命,自此入世,斩尽妖邪,护佑人间。”

安岩听到这话,猛然一震,那花更是熟悉的不得了,瞬间就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。

是黄泉花,传说中斩尽妖邪,黄泉花现。难道这个年轻道士也是个馗道传人?

安岩心中思虑万千,还没理清,眼前忽的一花,画面飞快转换,变成了另一处场景。

年轻道士的眉目变的沧桑了许多,更像那张画像上他的样子。想来一跳就是十几年,他已经从青葱少年变成了这般模样。

他正在一张桌前提笔,专心致志的画着画,旁边是一只红眸白狐,白狐好奇的在画卷周围转圈,尾巴扫过砚台,一不小心就沾上了黑色的墨迹,顿时急的叫了出来,撒娇似的扑进了道士的怀里。

道士笑了笑,放下笔帮白狐弄干净墨迹,然后抱着它离开了房间,门外是一片空地,远处森林苍翠欲滴。安岩分辨了下,道士所处的就是先前他和神荼进去过的那座道观。

画面闪的更快了,安岩有些目不暇接,好在识海之间的信息传递非常简单粗暴,并不需要通过视觉处理,十几分钟后,安岩大概明白了这个道士遇到的事。

他确实是位馗道弟子,从师门拜别后就来到秦岭此地。原来这里有一个偏僻的村落,村民朴实勤恳,热情好客,对道士十分友好,道士小居一阵子后,发现了此处是一处罕见的龙脉,龙脉所处,必定聚集天精地气,最容易诞生山精水怪,道士便进山查了下,果然在这片森林里发现了白狐。

白狐是刚刚凝成形体的山神,山脚下那偏僻村落之所以能够风调雨顺这么多年,多半都是这位无名山神的功劳。

道士心存爱怜,就将此事告知了村民,让他们在此地修建了道观,隔一段时间便供奉山神,以保全家平安。

时间过得飞快,眨眼就是十几年,直到有一天道士在龙脉地下找到了一块碎片。

那碎片上蕴含着惊人力量,极难控制,道士心知此物凶险,就设法封印在了地底,然而却没想到从触碰到碎片开始,一切都已经脱节。

碎片污染了山神,山神猝然发狂,顷刻地动山摇,河水倒流,灾难骤然降临。

山民责怪道士,怨愤难当,群起而攻之,道士不得不摆下迷阵将他们困在外面,以防止他们冲进森林反被发狂的山神所伤,自己则单枪匹马的找到了山神,以命相抵,将之一起封印在了道观之中。

安岩之前看到的那个祭坛,就是道士最终设下的局,他以自己的魂魄为阵眼,锁了自己,也锁住了发狂的山神。

画面最后停留在了逼仄的洞穴之中,道士满脸悲切,亲手刻下锁魂咒语,将碎片和昏迷的白狐放在祭坛之上,以血浇灌阵法,结束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。

那朵一直被他带在身边的黄泉花,此时开了大半,瑟瑟的在荧光中摇曳,如同道士单薄的背影一般孤寂。

 

安岩神情恍惚,胸口仿佛堵了巨石,压得他喘不过气。

金色的光芒逐渐从他身边褪去,五感慢慢回归,他感受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怀里,那人带着薄茧的指尖正按在他的气穴之处,将灵力渡了过来,为他缓解了不少意识冲击过后的眩晕。

“安岩?”

是神荼的声音,难得冷清之中夹杂了焦虑和担忧。

安岩费力的应了一声,勉强睁开眼,一下就看到了神荼冰蓝的双眸,正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。

“我……怎么了?刚才发生什么了?”他揉着脑袋从神荼怀里撑起身,喘了口气,发现刚才在自己手里的金丹此时已经被神荼拿走了。

“结元金丹是精魄元神所炼,你刚要是看到了什么,应该都是金丹主人的经历。”神荼回了一声,站起身,皱眉盯着远处一团雾气。

方才他们各自被白雾冲散,神荼担心安岩,干脆直接动用了碎片力量,逼出了白雾本体,那雾气畏惧碎片,不敢上前,这会就站在那怒目而视,浑身都是宛若燃烧的黑雾。

安岩吸口气,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自己看到的东西,再看向那雾气,踟蹰着说:“这团雾会不会就是那个山神?”

神荼“嗯”了一声,肯定了安岩的想法。

场面陷入僵局,黑雾不敢上前攻击,神荼和安岩也无法制服它,正在进退维谷时,神荼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,眼神闪了闪,摸了下手里的碎片。

他沉吟片刻,忽的抬手,将手中碎片弹向了黑雾,黑雾一声嘶鸣,立刻就想逃跑,然而碎片去势如虹,两者在空中相隔十几米远时,就同时定格,眨眼间,狂风大作,黑雾仿佛被漩涡吸住一般,拼命挣扎也无法停止涣散,不多时就被处于漩涡中心的碎片吸收干净了。

安岩连连咋舌,心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,思绪未落,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,白光直扑神荼而去。

“神荼!”安岩大吼一声,扑过去就想挡,神荼却一个闪身让了开来,手在虚空一抓,就将那白光抓了个正着。

安岩趔趄一下,讪讪的走到神荼旁边瞅了眼,发现那白光就是道士记忆里的红眼白狐。

白狐已经筋疲力竭,然而仍然目露凶光,死死地瞪着神荼,呲牙咧嘴的试图再度攻击。

神荼皱眉,拿着金丹的手微微一动。

白狐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,红眸看向金丹的一瞬间便失去凶恶,染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凄楚,甚至隐隐含着泪光。

安岩在梦里和那道士感同身受,这时再看到白狐的模样,不禁心软下来,生出了一些同情恻隐。

“我看它原来也是个好山神,现在碎片没了,它也失去力量变成了一只普通狐狸,要不然就放了它吧。”安岩试探的提出意见,神荼瞥了他一眼,没吭声,倒是手一松,让白狐溜了。

安岩松了口气,拿过神荼手中金丹,道:“这个对我们也没什么用,就给它留个想念吧?”

神荼淡淡的“哦”了下,安岩赶紧将金丹放到警惕的白狐面前,柔声道:“你带走吧,这里以后也不会有人打扰你们了。”

白狐沉默了一会,看了看安岩,又看了看神荼,随即飞快的叼起金丹,眨眼就没了踪迹。

 

风已经散了,天地朦胧,苍茫一色,已是尘埃落定的模样。

安岩倏然叹了口气,疲惫的坐到地上,撑着身子仰头问神荼:“斩尽妖邪,黄泉花现。你说,你们馗道是不是都这样?”

神荼默了会,淡淡道:“这是宿命。”

斩尽妖魔,护佑苍生,这就是馗道传人的宿命。

安岩不止一次从神荼嘴里听到这两个字,可每次听到,都会诞生出一股沉闷而压抑的情绪。

那是对于自己无能为力之事的郁结和失落。神荼背负的东西太多,太沉重,沉重到即使是他也感受到了那份别无选择的苦痛。

“宿命宿命,必须去做的事都是宿命,这样活着,也太累了吧。”

神荼半蹲到安岩身边,在他胸前一点,一根金针便露了出来,他拔出针,收拾好一切,才慢慢说道:“总有些事需要有人去做。我是如此,而你……”他静静地凝视安岩,冰蓝的眼中沉淀着说不出意味的情绪,“你选择了这条路。”

安岩一怔,自然听出了神荼话中的意思,片刻后,他笑了起来,笑容灿烂,宛如朝日。

“是我说错了,苦是苦,却不一定是我想的那样。”安岩眨了眨眼睛,对着神荼说:“有人陪着,总是好的对不对?”

人都是怕寂寞的,若有人陪着,当然是好事。

神荼轻轻一笑,伸手道:“走吧。”

安岩兴高采烈的握住神荼的手,对方略微用力,就将他拉了起来。

这时候天上忽然飘下了晶莹的白色颗粒,纷纷扬扬的洒落而下。

两人并肩而立,从高处往远方看去,秦岭很快便被蒙上了一层白纱,犹如成千上万的梨花,洒洒洋洋的落满无数山林枝头。

下雪了。

 

秦岭落雪,美不胜收。不少冬季前来旅游的人,都是冲着雪来的。

天气给面子,下了场大雪,满足了游人兴致。却苦了刚刚死里逃生的两个人。

好在回去的路比来时好找多了,跟着神荼留下的记号,没多久他们就找到了出口,从原始森林里一下到了人声鼎沸的旅游区。

两人几天折腾,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,纵使神荼帅的惊天地泣鬼神,没了衣装,这会看起来也就跟安岩一样是个长得还不错的乞丐。

行人看了他们全都倒退几米,硬是在人群里隔开了一个包围圈。安岩看着好笑,但他们让路反而方便了自己,也懒得在乎那些奇怪眼光,和神荼一道往山下走。

走了十几分钟,突然就有人在路边大吼:“安岩!看这里!”

安岩一听,这不是胖子吗?立刻踮起脚尖往那边瞧去,果然瞅见了胖子魁梧的身躯,对方正拎着包对他拼命招手。

“胖哥来接我们了!”安岩高兴地跟神荼汇报,神荼已经一马当先的往那边走去。

两路人马汇合,脸上神色各异。

除了胖子,老张也说不放心的跟来了,本来刚要进山,没想到他们倒先出来了。干脆直接定了回程的票,找了家农家乐叫他们换身能看的衣服,完了就走。

安岩换衣服期间神荼靠在门口闭目养神,老张凑过来笑呵呵的唤了声:“小师叔。”

神荼睁眼瞥了他一眼,没吭声。

老张见怪不怪,抽了口烟,笑道:“小师叔此行可有收获?”

神荼摇摇头,顿了顿,又点点头。

老张露出了然神色,刚想继续话题,背后就传来了安岩的声音,那小子已经换好衣服往这边走了。

“神荼,老张,你俩在这说什么呢?”

胖子在一边帮腔,“看你们刚就鬼鬼祟祟的,有什么事还不能让胖爷我和安岩知道了?”

神荼看了眼安岩,冷冷道:“走了。”又恢复了一贯画风,老张耸耸肩,对着两人笑了笑,“没说什么。就是闲聊几句。”

安岩顺口问了句:“聊什么啊,神荼那家伙居然还会闲聊?”

“七情六欲,人皆有之。小兄弟这话可偏见了。”

胖子咳了一声:“讲人话。”

老张悠悠的说:“开花结果的事。现在啊,花开了,距离结果估计也不远了。”

安岩听得云里雾中,感情神荼还会种花?这可是个大新闻。

胖子倒是眼皮一跳,跟老张对暗号似得互看一眼,然后哈哈一笑,拍了拍安岩的背,笑眯眯的说:“什么开花结果乱七八糟的,我们赶紧走,没看神荼还在那等着吗?”

安岩翻了个白眼,咕哝道:“腿长了不起啊,走那么快,还不是要等我们。”

胖子呵呵一笑,凑到安岩跟前暧昧的说:“神荼了不起的可多着呢,以后还得你慢慢体会。”

安岩瞪了他一眼,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,又品味不出,只得作罢。

 

一行四人,乘上了回到燕坪的飞机,T.H.A依旧小气的连个头等舱都舍不得给,好在这趟航班人很少,他们四个占着大半个机舱,还有了那么点包机的味道。

旅途无聊,胖子耐不住寂寞,就催促安岩讲讲这几天的事,安岩当然不会放弃显摆的机会,眉飞色舞的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讲了出来,什么机智勇猛斗湖怪,什么矫捷迅猛躲蜂虫,中间还不忘赞美神荼的狂霸叼酷牛逼处,怎么看都是在趁机给人拍马屁。

神荼就坐在靠窗的位子,不冷不淡的盯着窗外的云景,偶尔安岩一句求证的“是不是”,还能得到几声“哦”的回复。

胖子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,眼神在安岩和神荼身上来回转,等安岩讲累了,递上一杯水,问道:“安岩啊,听你意思,神荼也同意你以后跟着他了?”

“当然,这下他可别再想一个人瞎跑了!”

“不错不错,你也算是铁杵磨成了针,滴水穿了这石,皇天不负有心人啊!胖爷我都替你感动。”

安岩闻言总觉得胖子话中有话,很是不对味,还没转过弯来,就见胖子笑嘻嘻的转向神荼,对他竖起大拇指,赞叹道:“剑走偏锋,欲擒故纵。神荼,你小子这追人的手法可以啊。改天有时间教胖爷两手,我也钓个妹子试试去!”

神荼还没出声,安岩一下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,被安全带一拌又摔了回去,面红耳赤的吼道:“卧槽,胖子你瞎说什么呢?!”

胖子哈哈一笑,“我去上厕所,你们先聊!”话音未落,人已经一溜烟的跑了。留下安岩和神荼两人,气氛格外微妙。

安岩半天都不敢看神荼,胖子平常没少开玩笑,但是直接在神荼面前开这种玩笑,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非常的心虚,竟有种生怕被神荼嫌恶的恐惧。

静了半晌,神荼仿佛没有听到胖子刚才的话似得,一点反应都没。

安岩冷静了点,才鼓起勇气偷偷瞄了神荼一眼。

这一眼,脸上的血色就更深了,几乎红的滴血。

“你你你,你别在意,胖哥那是瞎说呢。”

神荼斜靠在窗上,似笑非笑的凝视着他,冰蓝色的眼和窗外的湛蓝晴空如出一辙,美得让人心惊。

安岩尴尬的转过视线,控制不住心跳如鼓,暗暗骂道:法律就该规定长得太帅的人都应该面瘫!不然动不动笑一下,就是谋杀。

如同此时此刻,神荼目光专注,看着安岩,唇边的笑意渐深,逼得安岩无路可退。

许久,安岩都无法平复砰砰直跳的心脏,终于在万念俱灭中不得不承认一件自己一度想要忽视的事实。

也许胖子说得对,他肯定是中了神荼的妖术。他是处男,又不是傻子,什么是喜欢的感觉,他当然明白。

神荼轻轻笑出了声。

安岩捂住脸,无声哀嚎。

完蛋了,这下是真完蛋了。



END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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