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 魂牵

从叶婧衣那离开后，穆玄英便去找了可人。

可人刚从柳惊涛那里回来，脸色不是很好。穆玄英问了几句，才知道原来因恶人谷的出现，柳惊涛的态度变得微妙了起来。

“那柳庄主可有什么异状？”

可人道：“目前暂不得知，不过肖天歌似乎也带了一柄神兵而来。”

穆玄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。两人说话间，穆玄英觉得有点冷，就拉紧衣服咳嗽了几声。

可人见状，蹙起眉拉住了穆玄英的手，问他：“着凉了？”

穆玄英摸了摸鼻尖，觉得堵堵的，又摸了摸额头，有点烫。

也许是早上那会着了凉……

穆玄英笑了笑，对可人道：“就是吹了点冷风，有点风寒吧。可人姐不用担心……”

“嗯？”可人瞥了他一眼，穆玄英立刻闭紧了嘴。

“你身体里尚有蛊毒，难保不会出什么差池，我先前已经飞鸽传书给天璇，不日他就会前来协助。这几天你便好好休息。”

“可人姐……”穆玄英无奈，“我不是小孩子了，只是受了点凉而已。”

可人却很严肃的摇了摇头，“我本就担心你体内的蛊毒，正好天枢坛的一位万花弟子就在霸刀，你且回房去别乱跑，等会让他给你瞧瞧。”

穆玄英只好听命。

 

当天下午，那位万花的杏林弟子就被月语堂带到了穆玄英面前为他诊病，可人在一旁看着，穆玄英不能拒绝，只好伸出手，乖乖让人搭脉。

“少盟主并无大碍，只是略染风寒，静养几日便可。”万花弟子很快就给了诊断，穆玄英松了口气，转头对可人笑道：“可人姐，我就说没什么吧。不用担心。”

可人没有理他，盯着那万花弟子确认道：“没有其他的？”

万花弟子额上渗出了冷汗，没有几个人能在可人的目光下镇定自若。

“回坛主，我已再三确认……”

可人皱起了眉，颔首示意万花弟子可以离开，等人走了，才回身到了穆玄英身边，搭上了他的手腕。

奇怪。

可人心中困惑，不信邪的又注了一丝内力到穆玄英体内，一番下来，竟是连那蛊毒的半点痕迹都找不到了。

若之前她还当是那万花弟子医术不精，可现在却只能承认，那蛊毒，是真的在穆玄英体内消失了。或者说，是藏匿到了无人能察觉的地方。

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。

可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，又卷起了穆玄英的衣袖护腕看去。那鲜红的蛊线分明还埋在脉络之中，但为什么从脉象上连分毫都察不出来？

心中惊虑重重，可人开始后悔最初同意穆玄英跟她来霸刀的决定了。

屋内的气氛分外压抑而沉默，穆玄英小心翼翼的瞧着可人神色，按下她紧捏自己掌心的手，斟酌着词句，慢慢道：“可人姐，你放心，我的身体我自己最了解。现下最重要的是恶人谷和霸刀的事，我身上的毒，总有解掉的机会。”

可人不语，看着他的眼眸半晌，才道：“你可有线索？”

穆玄英微微点头。

可人沉默了许久，终是长吁口气，清丽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：“你是长大了。”

穆玄英知道这是说通了可人，心中紧绷的弦也是一松，不好意思道：“我早已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孩子了啊。”

可人叹了口气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，“好好休息吧。我先走了。”

“嗯！”

 

可人要处理的事情很多，很快就离开了穆玄英的房间。月语堂奉命拿了药方去熬药，等穆玄英认命的吃了药脱下外袍，被人看着躺倒床上睡着，月语堂才算是放心的走了。

这一躺，就躺了半日有余，病不是什么大病，不过可人不放心，穆玄英也只好乖乖躺着。

原本这次出来谢渊就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保重，穆玄英不明白为什么师父总是那么担惊受怕，好似他这三阳绝脉随时随地都会发作要命，但却不忍拂了师父的心意，换到可人亦是如此。

对于身边人过分的关怀照料，即使觉得疲惫，也无可奈何。他不想他们伤心。

就这样到了第二天，经过一晚上，烧已经退了，穆玄英中午的时候本想去找可人的，却被月语堂告知可人让他原地待命，不要乱跑。于是只能又回到屋里，坐在桌前无所事事地翻开了书。

不过没想到的是，下午的时候突然来了访客。

 

叶婧衣打听穆玄英的住处，从浩气弟子那得知他病了，就不放心的来看看。只是来的却不止她一人。

“叶姐姐，我没事啦。”穆玄英接过叶婧衣递来的滋补药品，有些哭笑不得。

“我知道，你看起来也不像有事的样子。”叶婧衣笑了起来，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，“只是不说来看你，怕卫哥不放我出来呀。”

穆玄英恍然大悟，“叶姐姐身体还好？”

叶婧衣摆摆手，没有正面答复。这时候跟在她身后进来的藏剑女子开了口，好奇地打量着穆玄英，“你就是浩气盟的那位小少主？”

穆玄英面上一红，连忙拱手自我介绍道：“在下浩气盟穆玄英。”

藏剑来的少女嘻嘻一笑，灵动的双眸转了转，抬眉打趣道：“从我进门你就目不斜视的跟姑姑说话，这会也不敢直视我，我长得有那么丑吗？”

穆玄英顿觉尴尬，他长到这么大，除了年少懵懂时受过一位姑娘的香囊之外，还真没和什么同龄的女孩子走的近过，眼前这少女明眸皓齿，举止顾盼间都是纯真的风情，若是在外，必定是人人趋之若鹜的美女，可惜穆玄英心无旁骛，懂得越多，越不知道该怎么跟同龄的女孩相处。

叶婧衣看出穆玄英窘态，不禁莞尔。藏剑弟子一向洒脱纵情，无论男女性格大都张扬直率，倒也不是真有什么恶意，不过也不能由着人继续打趣。

“琦菲，休得无礼。”

叶琦菲吐了吐舌头，冲穆玄英调皮的做了个无奈的动作。

穆玄英咳了一声，问道：“这位是？”

叶婧衣道：“这是我侄女，叫叶琦菲，和你差不多大，就是性子浮躁的很，着实让人头疼。”

叶琦菲一听这话，努了努嘴不开心地咕哝，“姑姑你还不是自己偷偷跑出家……”

“叶琦菲，你想回去了是不？”叶婧衣瞪了她一眼，叶琦菲立刻蔫了。

穆玄英看着这姑侄两人互动，没忍住笑出了声。

有个开朗活跃的叶琦菲在，气氛倒是一直很热络，三人聊了会天，叶婧衣面上便露出了疲态，穆玄英心思细腻，见状便开口道：“叶姐姐也该累了，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，别让卫大哥担心。”

叶婧衣叹了口气，自知自己的身体情况容不得任性，于是从善如流的站起来道了别。

叶琦菲扶着叶婧衣往门口走，穆玄英送两人出了庭院。

 

天色已经临近黄昏，和煦的风吹过墙边一株桃花，落了三人满身芳菲。叶琦菲行至桃花树下，忽的伸手撷下一折，顽皮的插到了叶婧衣发间，故作深沉道：“诗有道：‘南国有佳人，容华若桃李。’我看那佳人，和姑姑比起来要逊色多了。”

“琦菲！”叶婧衣又好气又好笑地斜了叶琦菲一眼。叶琦菲不甘示弱，转过头拉来了穆玄英，非要他评价两句，“你看，我说的没错吧？”

穆玄英纵使不了解女人，也知道没人会不喜欢赞美，自然是如了叶琦菲的愿。

“姐姐天生丽质，这一株桃花自是比不过的。”

叶婧衣面上神情不变，内心却是开心的，捏了把叶琦菲的鼻尖，斥道：“你啊！”

叶琦菲嘻嘻一笑，瞧着穆玄英，又使坏的折了一株，飞快的插到了穆玄英发上。

“叶姑娘！”

“哈哈，穆少侠这样看起来，愈发风姿卓绝了。”

叶婧衣狠狠揪着叶琦菲的耳朵，不管少女的哀嚎，对穆玄英抱了声歉，拉着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赶紧走了。

穆玄英哭笑不得的拿下头上的桃花，甩了甩，看那粉色的花瓣颤巍巍的落到了地上，才后知后觉的微微红了脸。

真是……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。

 

送走了叶婧衣和叶琦菲，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。穆玄英继续坐在桌前翻书打发时间，后来看的入神，没多久就过了酉时。

晚上忘记了吃饭，这个时辰怕是早没了，穆玄英也就懒得再去。好在叶婧衣带来了不少糕点，看书的时候吃了些，倒也不是很饿。

坐得久了身子就僵的厉害，穆玄英收拾了书，望了望窗外，倏然有了出去逛逛的兴致。

做了决定，穆玄英便披了外衣出门，一路凭着印象乱逛，竟意外的让他寻到了那天和叶婧衣相遇的池塘边。

之前没有细看，现下静了心仔细一瞧，却是处放松的好地方。

穆玄英转悠一阵，起了玩心，也学着叶婧衣那日一般，脱掉鞋子坐到一旁，背靠垂柳用脚尖逗弄池里零星的几只游鱼。

此夜星月舒朗，风中的凉意随着春深慢慢消退，穆玄英玩了一会，觉得累了，就停下来。

他望着远处繁星，怔怔的出了会神，然后在袖中摸索的掏出了一把短笛。

之余音律一道，穆玄英曾随盟中万花七秀的弟子学过一两曲，谈不上精通，闲来无事吹上两首却也不难。

他靠在垂柳边，短笛抵在唇畔，一曲笛音缓缓流泻而出。

相思意正浓，月与人俱哀。竟是《子衿》。

青青子衿，悠悠我心。一日不见，如三月兮。

穆玄英想莫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