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江照衣
情生忧怖,爱生离愁。
 

《【狄尉】天命风流·八》

那晚尉迟真金独自在房中等了许久,狄仁杰都没有回来。后来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,醒来身边仍是一片冰凉。

他躺了一会,才起身洗漱换衣,侍奉的仆从为他备了膳食,他问:“狄仁杰呢?”

仆从回道:“大人一早就去上朝了。”

“昨晚他在哪睡的?”

仆从愣了下,道:“没有回房的话,应该是在书房……”

尉迟真金闭上了嘴,漫不经心的戳弄着盘中的餐食,一点胃口也没有。

良久,他终于折腾够了一碟子的菜,扔下筷子起身道:“我出去转转。”

仆从恭敬递上外氅,询问是否要备车,尉迟真金只牵过一匹马,熟练的翻身上去,扬鞭离开了梁国公府。

他出了城,沿着洛水往外走,瞧着远处层峦叠嶂,绿荫葱郁,心里的郁气却迟迟无法散去。而后他看腻了,又去了南市,南市里多异族聚集之地,街道两边商铺如云,热闹喧嚣,尉迟真金一脸索然,看什么都没有意思,最终只逛了一会就回去了。

 

这时临近晌午,仍是不见狄仁杰回来,倒是上官静儿突然登门拜访,进门便直言找尉迟真金。

尉迟真金现今身份不同以往,上官静儿见了他却还和之前一样,面上带着客气的笑,恭敬道:“王子殿下,陛下请见。”

尉迟真金惊讶的挑了挑眉,但很快他就收起了外泄的情绪,跟着上官静儿进了宫。

对于这位大周的女帝,尉迟真金是抱着几分好奇的,他实在想要知道,对方究竟为什么会同意狄仁杰如此匪夷所思的赐婚请求。

女帝在偏殿接见了尉迟真金。

殿中点了龙脑香,丝丝缕缕的轻烟缭绕在绫罗帷幔之上,衬得端坐在其后的女帝愈发雍容华贵。

尉迟真金不卑不亢的恭敬行礼,道:“参见陛下。”

女帝微微一笑,挥手让他平身,亲切的让女官赐坐,温和道:“尉迟卿住的可还习惯?”

尉迟真金猜不透女帝想法,只能问什么答什么。这样一连好几个问题后,女帝忽然话题一转,叹道:“实在是委屈你了。”

尉迟真金一愣,迟疑道:“陛下何出此言?”

女帝道:“你贵为一国王子,如今却要远赴他乡下嫁于人,难道心中没有怨愤?”

尉迟真金默然许久,垂眸敛眉,道:“陛下言重了。狄大人为人亲和,待人温善,又有经世之才,不知多少女子梦想嫁给这样的男子。我并无不满。”神色间平静自若,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
女帝饶有兴味的多打量了他几眼,“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?”

尉迟真金脸上微微泛起了红,低头道:“真心实意。”

女帝点点头,又随意的同他聊了几句便让人退下了。

尉迟真金离开后,女帝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,淡淡道:“大师信中所指的人确实是他吗?”她说完,自偏殿层层帷幕之后走出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,竟是圆测。

圆测微笑道:“此子乃狄仁杰所选,必是他所寻之心。陛下尽可放心。”

女帝脸上已没有方才面对尉迟真金时刻意表露的温和,她定定地盯着圆测,眉眼凌厉,沉声道:“如今狄仁杰既然得偿所愿,那神鹿入梦时所言的我朝劫难,是否可解?”

“陛下乃天命之人,又有太白下凡相助,此间万事,无不可解。”

女帝闻言,终于露出了笑容。

“很好。”

 

上官静儿奉命送尉迟真金回去,路上相对无言。但她到底按耐不住心思,频频暗中打量,结果就是引来了尉迟真金无奈的一问:“大人可是有事要说?”

上官静儿立刻收回目光,摆出平静姿态道:“无事,殿下不必如此称呼下官。”

“那要如何称呼?”

“上官静儿。”

尉迟真金点点头,“上官大人不用送我回去了,我认得路。”

上官静儿张了张嘴,复又闭上。她这时候觉得尉迟真金竟然和狄仁杰有些相似了,譬如在让人不知道说什么的态度上。

尉迟真金心里有事,也没有继续话题,默默地低着头往前走。上官静儿就跟在他后面,走到一半,忍不住道:“你就不觉得奇怪吗?就这样接受了……这场婚事?”

尉迟真金轻笑一声,慢下脚步偏头道:“那要如何?是哭还是闹?或者不管于阗之事,扔下一切逃走?”

上官静儿语塞,半晌又说:“可狄仁杰呢?你不讨厌他吗?”

尉迟真金神色一怔,继而摇摇头,“谈不上……讨厌吧。”

上官静儿挑眉道:“那你是喜欢他喽?”

尉迟真金哭笑不得,咬牙无奈道:“不讨厌也不代表喜欢吧!”

上官静儿倏然笑了起来。

“以前我一直以为,狄仁杰是不会有人的感情的。”

尉迟真金看了她一眼,“为什么这么觉得?”

上官静儿叹了口气,缓缓道:“他从来都是一副运筹帷幄,料事如神的样子。好像世上没有他算不准的事,看不透的东西。谁会喜欢这样仿佛什么都被他知道的存在呢?”她说着,又咕哝了一句:“而且他的性格也不讨喜,狂妄自大,还喜欢自作主张。”

尉迟真金低笑道:“你说的也没错。”

上官静儿得到了认同,于是开始抱怨起了狄仁杰的种种不是,说他目中无人,恃才傲物,又说他诡计多端,狡诈善变,真是个让人讨厌的人。全然积怨已久的样子。

尉迟真金到了后面只是听着,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。最后,上官静儿忽然话音一停,眼含探究的看着尉迟真金道:“但他待你却很不一样。”

尉迟真金一愣。

上官静儿道:“我从没见他用那种目光看过任何人。你们是不是以前认识?”

他们已经到了梁国公府前,尉迟真金看到了狄仁杰正站在门口遥遥望过来,身影笼罩在落幕余晖之中,朦胧又温暖。

他心口一酸,想起那一张张画像,哑声道:“不认识。”

 

上官静儿并不想和狄仁杰打照面,就此告别。尉迟真金独自进了府,狄仁杰面带微笑,也没有问他去了哪,做了什么,只说:“可要用膳?”

尉迟真金欲言又止,想起上官静儿的话,又想起女帝的话,心里就是一阵焦躁。

狄仁杰眼神了然,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,让人布置饭菜,不容置疑的夹了许多放进尉迟真金碗里,嘴上道:“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,这次不能再凑合了。”

尉迟真金瞪着他,无法,只好硬塞了一肚子的吃食。

吃完,尉迟真金问:“你还要去书房睡?”

狄仁杰正在煮茶,闻言动作一顿,似笑非笑道:“那尉迟想让我睡哪?”

尉迟真金恼怒道:“你才是国公府的主人,何必问我睡哪。”

“今后尉迟也是国公府的主人,我当然要过问尉迟的意见了。”

尉迟真金被他言下之意说的面上一热,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茶杯,别扭的岔开话题:“这是什么茶?”

狄仁杰道:“君山银针。”

尉迟真金不懂茶,低头喝了一口,只尝到了满嘴清苦涩香。

狄仁杰温声道:“喜欢吗?”

尉迟真金默然半晌,点了点头。

他们静静品了会茶,尉迟真金一直等着狄仁杰问他,但狄仁杰直到月上枝头,仍是顾左右而言他,谈山水风光,聊江湖趣事,偏偏不提起任何正事。

最后,尉迟真金还是压不下胸中焦躁,放下杯子说:“你知不知道我进宫面圣了?”

狄仁杰平静道:“知道。”

尉迟真金瞪着他,“你就不问陛下和我说了什么吗?”

狄仁杰笑道:“尉迟想说,自然会说。何须我问?”

尉迟真金见他这样,忽然也冷静了下来。是了,他都能看出来的事,狄仁杰如何能不知道呢?

他自嘲的笑了笑,道:“是我多管闲事了。你恐怕早料到陛下对你心怀忌惮了吧,是不需要我来提醒。”

狄仁杰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温柔,“尉迟担心我?”

尉迟真金抬眼冷冷道:“你我如今结为夫妻,就是一条船上的人。你若出事,我岂能幸免?我只是担心我自己。”

狄仁杰勾起嘴角,没有戳破尉迟真金的口是心非,只问:“那陛下对你说了什么?”

“她问了我一些问题,又试探了我的态度。”尉迟真金思索一番,迟疑道:“我看不出来她想做什么。”

狄仁杰看向院中海棠,神色悠远,慢慢道:“尉迟放心,无论将来发生什么,我必会保你平安。”

尉迟真金却并不高兴,盯着他沉默了一会,才问: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?”

狄仁杰闻言一怔。

他恍惚中又看到了前世的尉迟真金,过去与现在重叠在了眼前,竟让人一时分不清身处何处。

尉迟真金看出了他的出神,怒火渐渐炽烈,他站了起来,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狄仁杰,再次问道:“狄大人不顾流言蜚语,背离宗法,硬要娶男子为妻,落下污名在身。究竟是为了什么?”

狄仁杰默然许久,凝视着尉迟真金,慢慢道:“因为在下对尉迟王子一见倾心。”

骗子。

尉迟真金瞪着他,胸中的怒火化作了实质的痛楚席卷心扉。他被这没由来的汹涌情绪击垮了心防,又不愿让狄仁杰察觉,只能咬牙转身,拂袖从狄仁杰的身边仓皇逃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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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尉迟马上就要开窍了!!老狄终于可以吃尉迟了!!!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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